糖芝麻酥饼

研一了,哈哈,我疯了。
最近只能随缘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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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如旧

*全网最全年龄友好的一叶春肖(就是不用驾照因为也不会上道)

*不太一样的罗•叶先生•密欧and特别可爱的朱•肖洒•丽叶

*9000➕一发完,结局嘛大家自己体会,不固定H/B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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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可自行根据情节对号入座选择合适的收听顺序)

1.《The Gadfly Suite, Op. 97a: VII. Introduction (Prelude)》https://t.cn/A6oJml23 

2.《Helpless》https://t.cn/A6oJml2u 

3.《La mort de la Juliette (朱丽叶之死)》https://t.cn/A6oJml21

  

  

01

 

 

肖洒刚进门就被姐姐瞧见了,他看见姐姐一如既往端庄大方的模样,今天更是尤其漂亮,只是朝他走来时表情不太好。

 

 

“真有你的,”姐姐都没待站定就拉着肖洒赶紧进家门,“再晚些回来客人都要来了,到时候都要看笑话。”

 

 

“那怎么办,也不怪我啊,”肖洒撒娇地吐吐舌头,“火车就那样慢嘛,我也不可能提前飞回来啊。”

 

 

“早跟你说叫你这班就不要走,你要当劳什子列车员家里也都由你,这种时候听一次话不算为难你吧,”姐姐一路把肖洒拽到二楼,“赶紧收拾收拾自己,一会儿下来还有客人要见。”

 

 

肖洒撇撇嘴,很快又讨好地哄姐姐,“客人的事情不是还有姐姐嘛,我又不懂做生意当官那些事情,不然就……”

 

 

“父亲过生日家中独子都不露面?”姐姐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下肖洒的脑门,“想不想看看明天报纸怎么写?什么时候能长大……”

 

 

姐姐没来得及多讲什么,父亲那边有母亲帮忙,寿宴剩下一应事物就都由姐姐负责了,总管上楼来请示最后确认菜品,肖洒只看着姐姐朝他递了个眼神,意思是叫他快些,然后就下楼去了。

留下肖洒哼哼唧唧转身回了房间,脱掉外套随便一丢就躺倒在床上了。

 

 

好困,好想睡觉,肖洒在晃晃荡荡的火车上颠了那许久,加上最近天气一下变得很冷,他现在只想喝点热乎乎的汤然后睡一觉,至于父亲生日什么的……

 

 

肖洒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柔软温暖的床铺里,他回想起这些年父亲一次比一次盛大隆重的寿宴就开始头疼——因为这意味着他又要像个什么绝无仅有的物件被拉出去展示,哦,最近这几年还有一点不同,又增添了“了解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看看哪个合适娶进门”的任务。

 

 

父亲母亲对此都很着急,只不过肖洒不肯——且不讲他自己都还没想过要安定下来成家,每天就想着跟着火车往外跑,更别提一定要他比来比去,硬挑个姑娘结婚。

 

 

“可我真的不想现在就结婚生小孩啊,很无聊诶,”肖洒当时拒绝父亲的安排,直接就这样讲,

 

 

“又不是非要这样才行……都不喜欢要怎么结婚嘛……”

 

 

母亲也在旁边帮着肖洒讲话,“孩子还小嘛,又不急的,我们肖洒仪表堂堂又会讨人欢喜,不愁找不到好姑娘成家嘛……”

 

 

“你们就顺着他,这么下去早晚有一天管不住他了,”父亲虽然嘴上这样讲,但还是挥挥手又说,“算了,你要是不情愿我也不强求。”

 

 

有父亲这话,肖洒就彻底不再把这事放在心上了,只不过有时列车靠站,看到车站里来往匆匆的,穿着各异的人,他也会好奇自己会喜欢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很高?还是很瘦?或者长得漂亮?肖洒完全没有头绪。

 

 

直到他换好佣人早就准备好礼服,慢吞吞的在客厅逐渐嘈杂的交谈声中推开门走出房间,和一楼那个正在同姐姐讲话,却仿佛有感应一般抬起头,同他四目相对的那个男人的那一刻。

 

 

02

 

 

肖洒缠着姐姐问那个男人是谁。

 

 

“前几年从来没见过他诶,”肖洒跟在姐姐身后像只非要得到心爱玩具的小狗,“姐姐你最好了,就告诉我嘛。”

 

 

姐姐终于没办法,她转过身来,但还是只肯透露给肖洒一点点,“给你最讨厌的那些臭当官的做秘书的,还想知道?”

 

 

“他又不一样嘛,”肖洒拉住姐姐的胳膊下意识的晃,“再讲讲嘛,你们那天不是有聊一会儿嘛。”

 

 

“看一眼就知道不一样了?”姐姐有点好笑又无奈的看了潇洒一眼,然后毫不留情地讲,“我看也没什么分别。”

 

 

“怎么没有!”肖洒还是坚持,“我那天没赶得急同他讲话,匆匆忙忙帮他开了下门,他还同我很绅士地点头、讲谢谢呢。”

 

 

“这是人之常情吧。”

 

 

“可是我同列车上那些要下车的乘客讲再见,他们也没有几个同我讲再见啊。”

 

 

肖洒其实只是不想叫姐姐质疑自己的眼光,但没想到姐姐听到肖洒这样讲之后表情就慢慢冷了,握在手里的水杯也放了下来,“你认真的?”

 

 

“认真的。”

 

 

“那还是劝你离他远点,”姐姐看着肖洒,眼神中有复杂难明的情绪,“面得像你这种又傻又面的呆瓜引火烧身了都不知道。”

 

 

谁能想到那天晚上,百无聊赖地肖洒趴在房间阳台的栏杆上,竟然真的又看见那个男人——他提着一只箱子,颇有点风尘仆仆地走进了旁边那间院子。

 

 

03

 

 

肖洒拎着一袋热乎乎的栗子溜达到隔壁院子,刚想按门铃的时候就碰见来送报纸的报童,肖洒听见他喊叶先生,愣了一下才赶忙把报童叫住,“请等一下!”

 

 

报童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下意识回头看见是肖洒才笑起来,“肖哥哥,你今天在家呀!”

 

 

“最近在休假,”肖洒把手里的栗子递过去,“要不要吃?”

 

 

“我不吃啦……”报童咽咽口水,“谢谢哥哥……”

 

 

“没关系嘛,”肖洒手伸进口袋抓了几颗塞到报童手里,“喏,拿着……对了,这里面住着的这个叶先生,你知道他什么时候搬过来的吗?”

 

 

报童听见肖洒的问题张大眼睛眨了眨,然后把栗子又塞回肖洒的袋子里,只留了一颗,然后摇摇头,“哥哥也知道我是刚过来送这边一个月,确实是不知道叶先生什么时候开始在这里住的。”

 

 

“那……”

 

 

莫名的,肖洒感觉背后有人在看他,他回过头,就看见叶先生一手拿着报纸,一手扶着门,正沉沉的看着他。

 

 

“一直看我做什么?”叶先生先开口问。

 

 

“啊……哈哈,”肖洒干笑两声,摸摸鼻子,那些平日社交时应对自如的本事仿佛全都瞬间消失了,正剩下磕磕巴巴的本能在问,“吃栗子吗?”

 

 

04

 

 

叶先生其实很年轻,比肖洒第一印象中的要年轻,有些时候他觉得叶先生说不好要比他年纪还小,但更多时候他又觉得叶先生成熟得不行,大抵还是要比他年长些——诸如在阳台侍弄那些花花草草,或者看着看着书就睡着的时刻。

 

 

对此,在二楼阳台看见这一切的,不同的叶先生的肖洒给出的评价是,“起居怎么像个小老头一样的……不过还蛮可爱的。”

 

 

“你这样子和偷窥狂也没分别吧,”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房间的姐姐忽然出声,也趴在阳台上顺着肖洒的目光看过去,“怎么年纪轻轻的,坐着也能睡这么久?”

 

 

本来还沉浸在自己世界里傻笑的肖洒吓了一跳,拍拍胸口颇有点埋怨的语气,“姐,你吓死我了,又不敲门!”

 

 

“冤枉,我真敲了,”姐姐抬了抬双手,“明明是你自己太专注看人家,完全没注意我进来。”

 

 

肖洒叹了口气,手肘撑着栏杆,托着腮又静静的和姐姐并排站在那儿看了会儿叶先生家的房顶,才忽然问,“姐姐,我要是把他领回家来,爸爸会同意吗?”

 

 

“你领他?”姐姐一脸你在开玩笑的表情,“他知道你有事没事就往他家跑是为了这个吗?”

 

 

“你都不惊讶一下我怎么喜欢他啊!”

 

 

这是肖洒第一次明明白白讲喜欢叶先生,是同他最亲爱的姐姐,他其实忐忑得不行,嘴上这样问,但还是不希望姐姐真的很惊讶。

 

 

“你缠着我问他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傻弟弟,”姐姐没看肖洒,“虽然我不赞同你跟他有过多牵扯,但是客观上讲,叶先生确实是足够吸引人的,蒙住一个你也不奇怪。但我还是要再说一句,你同他走得太近未必是好事情,家里的生意你可以不管,但是你至少要清楚什么人不该带进来。”

 

 

肖洒双手握在一起,两个拇指交叠着揉蹭,也不再看姐姐了,只问,“不赞同……但我真的要带他回来,你会同意吗?”

 

 

姐姐没讲话,离开了阳台,就在肖洒以为姐姐会拒绝或是压根不准备回答他的时候,走到房间门口的姐姐背对着他,忽然说了句,“我不会拦着你。”

 

 

05

 

 

有些人生来好像就可以过很简单的生活,他们不会想很多,也不会认为得到偏爱或是任性而为是不妥当的。

 

 

至少在见到肖洒前,叶先生从未羡慕过什么人,会去想如果自己也是那样的就好了,不在乎考虑周全,可以没有任何负担顺从自己的心意做任何事,能像肖洒那样——笑起来就是喜欢,皱眉头就是讨厌,垂下眼就是难过。

 

 

太可惜,他不能够,也不会这样,无论是被人称作叶先生所以将他变成这样,亦或是他生来就是这样,所以才会成为“叶先生”。

 

 

那天老张传信来叫他过去教堂的时候,他自己也考虑过是否最近同肖洒交往过密,某种程度上讲,这当中风险与机遇并存,他知晓组织上绝对不认可他这样同肖洒私下接触。

 

 

“其实也无妨,”老张的声音从布帘的那侧传来,“青鸟同志,组织上会支持你一切有利于行动的决定,但前提是你要知道他只是个计划,而非真正在你生活中存留的人。”

 

 

“我很清楚,”叶先生没迟疑,又说,“只希望我们都能看到黎明到来时那轮初生的太阳。”

如果有些情感是真实存在的,那么等到那一天,一切都会是纯粹的。

 

 

06

 

 

肖洒没想过叶先生会买花给他,甚至还请他看了电影。

 

 

“我同你讲,下次看电影还是要我来买票的,”肖洒丝毫没有刻意委婉,“这个电影真的不好看,票都卖不出去的。”

 

 

叶先生好像才反应过来,“怪不得售票窗口的人跟我说最近三天都只有这场还有票。”

 

 

“你看,外行了吧,这方面我还是很有心得的,”肖洒一边踢踢踏踏的走着,一边捻着那一支玫瑰的茎转啊转,忽然问,“怎么会想买花给我啊。”

 

 

“倒是想务实些,给你买点用得上的,但是我买的总归不如你家里人能给你的好,”叶先生说,

“倒不如送些消遣玩意,无用也好,反正最后也要丢掉。”

 

 

“你这个人,真的很不懂罗曼蒂克,”肖洒扁扁嘴,“白白长了张风流俊俏的脸,简直浪费。”

 

 

“你怎么知道我是什么样子,”叶先生笑了,很轻的,抿起嘴唇的那样,“万一我只是这样子骗你的呢?或许也会用不同面貌骗别的人,反正我也不会叫你知道。”

 

 

“有什么关系,至少我又没发现嘛,干嘛胡思乱想那么多叫自己难受的事情。”

 

 

叶先生忽然停住脚步,“或许我根本都不姓叶呢?”

 

 

电车从旁驶过,带起一阵初冬的寒风,肖洒伸手压了压被风吹起的衣角,很不在意的说,“姓什么都行啊,只要你知道我唤的是你就可以呀,称呼没那么重要,只要知道自己是自己就可以了。”

 

 

“干嘛,”肖洒说完,走出几步看见叶先生还站在原地,不由笑了,“是不是觉得我说得很有道理?”

 

 

 “下次送你一双羊皮手套好不好?” 叶先生又重新同肖洒并肩而行,却是换了个话题。

 

 

“好欸,但是我其实蛮不喜欢戴手套的,好不方便,”肖洒抬起自己冻得有一点发红的手看看,

分开细瘦的手指又并拢,“不过你买给我,我肯定就会戴啦,现在嘛……”

 

 

肖洒飞快地把手伸到叶先生的口袋,掌心贴着叶先生同样没有带手套,却依旧很温暖的掌心,然后眨眨眼继续说,“还是麻烦叶先生行行好,临时帮我暖暖手啦。”

 

 

一点点潮湿的凉意,不太滑腻,是汗液独有的一点点黏——不是红色的,会从温热变得冰凉,即便不去看,手指捻着也能分辨出的熟悉触感。

 

 

叶先生没有回握肖洒的手,只是掌心贴着,却感觉到胸口也灌进了这个初冬夜晚的寒风。

 

 

07

 

 

父亲冷着脸叫肖洒回自己房间去,今天晚上都别想着要开门溜出来。

 

 

肖洒鼓着腮帮子赌气,这一趟跟着火车又逛出去这许久,回了家还没感觉到温暖,就因为他把叶先生叫过来一同参加每周固定的家庭聚餐而被父亲讲做事情太随心所欲,怎么还小孩子闹脾气似的非打扰人家,把人叫过来吃饭。

 

 

当时叶先生尴尬地站在门外,手里提着礼品都还没机会递出来,肖洒当即就讲,“你不就是看不上他嘛,什么别人自家人,我就想当他是自家人不可以吗?”

 

 

同父亲呛声完肖洒就后悔了,他知晓父亲从未有嫌贫爱富的陋习,可话都说出去,他也只好梗着脖子同父亲抗议,然后拉着叶先生进了门。结果就是一家人都没怎么讲话吃完一餐饭,肖洒刚放下筷子就被父亲轰到楼上去了。

 

 

 

肖洒好几次实在忍不住都想开门出去,但听着外面似乎也没有什么争吵声音,也就只是悄悄推开点门缝,就算这样,还是被从门口经过的姐姐发现了。

 

 

“姐,”肖洒索性大方的叫住姐姐问,“父亲怎样说?”

 

 

“我也不清楚,吃过饭就回房间了,现在是父亲同叶先生单独在聊,”姐姐神色很是疲惫,又带

着一点说不清的倦怠,又问肖洒,“晚上吃饱没,气呼呼吃那么快,我叫厨房再送点上来给你。”

 

 

“不用了,吃不下,”肖洒叹了口气,“等什么时候他走了,我自己下去厨房瞧瞧吧。”

后来又等了很久,久到肖洒都快在床上睡着了,他才隐约听到有人喊他,跑到阳台去瞧,才发现是叶先生。

 

 

“聊完啦,我父亲同你讲什么了?”肖洒有点紧张,也有一点期待和兴奋。

 

 

“你确定要听我复述一遍?”叶先生看起来心情也很好,脸颊有些微红着,比往日看着更鲜活些,“怕你要一直听到明天早上。”

 

 

“就知道他啰嗦,”肖洒把手臂叠在阳台的栏杆上,垫着下巴问他,“是不是还拽着你喝酒?”

叶先生抬起手来比了个手势,“一点点。”

 

 

“你不要替他瞒着,我回头就和我妈妈告状去,医生明明叫他不要喝酒,”肖洒讲完又笑,眼睛里闪动着细碎的光,他问,“你看过罗密欧与朱丽叶吗?”

 

 

“那不是很经典的爱情悲剧?”

 

 

“哈哈,谁跟你讲这个,”肖洒笑得好开心,“只是想说看来不仅女孩子的闺房不能有阳台,男孩子的房间也最好不要有啦……谁知道会被哪个爬阳台的罗密欧拐走。”

 

 

叶先生不知道是装作没懂还是真的没懂,“我又没有爬阳台。”

 

 

“我也不是朱丽叶啊,”肖洒直起身,两手撑着栏杆,“只要你接着我,我自己跳下去就可以啦。”

 

 

说完肖洒真就摆出一副架势要越过栏杆跳下来,吓得叶先生下意识抬起手来做出要接的样子,皱着眉头低声呵他,“胡闹,摔伤了我怎么同你家里交代?”

 

 

“逗你啦,你又没说要接着我,”肖洒收回抬到一半的腿,狡黠地朝叶先生笑,“我又不傻的。”

 

 08

 

 

那天肖洒同叶先生散步,路过教堂时突发奇想,说,我们要不要进去结个婚啊。

 

 

叶先生大概没想到肖洒忽然这样说,有点惊讶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那样看着肖洒,不讲话,好像在问他是不是认真的。

 

 

“不愿意呀,”肖洒看看不说话的叶先生,然后转了个身又往回走,“那算了。”

 

 

“没有,只是最近事忙,睡得不太够,没反应过来,”叶先生主动去拉肖洒的胳膊,“干嘛突然讲这个。”

 

 

“也没有啊,就是忽然想到而已,”肖洒轻轻叹口气,“最近一个月不是我在火车上就是你忙得家都不回,难得出来一起逛逛嘛……”

 

 

“但是我什么都没准备啊。”

 

 

“你人都在这儿了还要准备什么,我又不缺那些其他东西,难不成许诺了还会反悔呀,”肖洒不甚在意的讲,“你又不会那样。”

 

 

叶先生看着眼前的教堂,伫立片刻才说,“这里其实我之前也常过来,没什么别的事情,就是坐坐也会感受到平静,我们可以进去……小坐片刻。”

 

 

肖洒其实有一点小小的失望,他多希望叶先生答应得痛快,而不是这样拐弯抹角的说“再等等”,但是他还是跟着叶先生一起进了教堂。大抵冬日傍晚,教堂内也无人,只有神父在旁边做清扫,见有人来还愣了下。

 

 

“叶先生,”肖洒听见神父这样同他们打招呼,“这是……”

 

 

“带朋友坐坐,一会儿就走。”

 

 

“请便。”

 

 

神父没再多说什么,于是肖洒跟着叶先生在前排的长椅坐下来,看着即将落下的日光映着空气里舞动的细小尘埃,脱掉他那双羊皮手套,然后伸出手去握叶先生的手,与他不同的,微凉的,虎口有粗糙的茧,还有……

 

 

“砰”的一声,教堂的门被暴力的推开,倒灌的寒风叫肖洒打了个冷颤,同席卷而来的凛冽东风一般的,似乎是眨眼间,很多意料不到的事情就发生了。

 

 

坐在回程电车上,围着叶先生围巾的肖洒才忽然才清楚的反应过来刚刚发生的一切,那些穿着统一服装的什么人要抓神父,神父没有逃掉,在一声巨大枪响后拖着一条腿被那些人押走了。

 

 

然后他抬起手,扶住刚刚就挡在他眼前的、叶先生的手。

 

 

然后他听到那些人也向他们这边打招呼,叫了声叶先生。

 

 

09

 

 

很长一段时间,肖洒每天都会在早上和晚上去阳台看看——看看叶先生是否有回来过,但结果是,一次都没有。

 

 

那天从教堂回来后,叶先生就同他讲自己有些急事需要处理,大抵接下来的日子都会很忙,说不定也顾不上回家,叫他自己照顾好自己,出门注意安全。

 

 

肖洒当时张张嘴,他其实想问叶先生什么样的事情会这样着急,但他潜意识知道自己不该问,为数不多的一次,他没有顺从自己的好奇和欲望去跟叶先生问个彻底,只说让他也注意休息,不要太拼命工作。

 

 

但是现在肖洒很后悔,他后悔当初自己为什么没有再多问一句,如果当时问了,哪怕叶先生不肯告诉他,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因为叶先生毫无预兆的音讯全无而焦躁不安。

 

 

肖洒尝试着去问过姐姐叶先生究竟在哪里上班,他到底怎样能见到叶先生,姐姐却一改往常什么都愿意宠着他告诉他的态度,很严肃的同他讲不要再过问叶先生的事情。

 

 

“具体的情况现在我也不清楚,”姐姐说,“但我肯定他是个危险的人,你最好不要再问。”

 

 

事已至此,肖洒更不敢直接去问父亲,连姐姐都这样讲,怕是到时候问了父亲他连去找叶先生的机会都会被没收掉。

 

 

也不知知道是不是老天可怜他,那天本来是肖洒最没有干劲的去当班的一天,他垂着头,迷迷糊糊的朝火车的方向挪着脚步,却在站台上看见了叶先生——真切的,真实的,就站在那里等待上车的叶先生。

 

 

“你要走?”

 

 

肖洒跑过去,叶先生大概没想过在这里碰到他,愣了一下才问,“今天不是你们班组的车次啊?”

 

 

“同事找我换班,”肖洒急切地去抓叶先生的手,声音都带着催促,“你同我讲呀,你是要出远门吗,这班列车是去北方的呀,你怎样都不同我讲的!”

 

 

“肖洒,你听我讲,”叶先生抓住肖洒的手,“你听我讲,这一次出门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回来,或许就……不回来了,没有同你好好讲清楚是我的错,但是我也有我的……无论我回不回来,你都忘记这段日子吧,我也会忘掉,就算以后我回来……”

 

 

肖洒越来越听不懂,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切好像都颠倒了,所有的事情都在出错,他打断叶先生的话,声音都带上颤抖的哭腔,“你在讲什么啊,我不明白,你、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你要同我讲呀,我回去同父亲说,有什么事情他都可以帮上忙呀,但是你不可以不告诉我呀……”

 

 

“我……”

 

 

“叶先生。”

 

 

后面走过来三个人,肖洒甚至都没注意到,他听到所有一切嘈杂无序的声音,眼前只能看到摘下帽子,松开他的手的叶先生。

 

 

他不知道自己怎样上的火车,也不在乎有多少乘客投诉他心不在焉总是出错,他不明白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甚至开始怀疑这里到底是梦还是现实,又或是一切本就是他的臆想。

 

 

但是不应该。

 

 

但是不应该,他明明还记得叶先生的声音,讲话时呼出的、在空气中凝结的水汽,微凉的首手掌,那条带着暖意的围巾。

 

 

还有最后同他讲的那句,你快上车去。

 

 

10

 

 

全家人都很沉默,他们都无法将责备肖洒的话说出口,可是同地下党勾结的名头基本已经坐实,原本的那些生意往来几乎是尽数断了,连家里的大半佣人都不得不给了遣散费叫他们回家。

没办法,谁愿意粘上这些说不清的是非?肖洒也知道他们家还有些是和那些丑当官的生意。

 

 

“当初只告诉他千万不要对你撒谎,”父亲到底恨铁不成钢,“结果你看看。”

 

 

“他没有同我撒谎,”肖洒眼神呆呆地,无甚光彩,“只是我还有些话没有同他讲完。”

肖洒说完站起身,径直走向门口,“我再去问问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见到……”

 

 

母亲终于忍不住了,她哭着去拦肖洒,“你看看家里都什么样子,他把我们的家弄成这样,你这孩子怎么还……”

 

 

“妈妈,就见一面,”肖洒说,“只要见一面,以后你和父亲想我怎样都行。”

 

 

“你给我滚回房间去!”父亲震怒,叫过来家里剩下的所有佣人,“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他从房间出来半步!”

 

 

肖洒不明白,他明明没有提很过分的要求,他只是说想见叶先生一面,这样也算是奢侈的请求吗?

 

 

“恐怕现在整个城中最难见到的人就是他了,你要是去,全家都会再受牵连。”

 

 

晚些时候,姐姐亲自送了晚饭上来,肖洒没什么胃口,听见姐姐这样说更是头脑发昏,他只是一动不动的躺着,背对着姐姐问,“还有什么办法我可以做到,我一定要找到方法去见他一面。”

 

 

“或许你不行,但是我可以。”

 

 

肖洒开始没反应过来,半晌才翻了个身,几乎从床上跳起来,“什么办法!”

 

 

“你先吃饭。”

 

 

“先告诉我什么办法!万一你诓我……”

 

 

“你先吃饭,你边吃我边告诉你。”

 

 

肖洒吃饭从未这样狼吞虎咽过,好像他吃饭不是为了果腹,而是去吃出一个梦寐以求的答案。

 

 

“我吃了,”肖洒嘴巴里鼓鼓的全是还未咽下去的饭菜,他含混不清的讲,双眼几乎是闪着光地问姐姐,“你快说呀。”

 

 

“我的未婚夫家同那边还有些交情,可以悄悄地不叫太多人知道的,让我进去见他一面。”

 

 

“我不行吗?”肖洒伸出一根手指点点自己,急切地问,“我想去啊姐姐,有没有什么办法?”

 

 

“没办法,如果你去,太多事情不可控,这是最后的让步,”姐姐说,“不过他如果有要我转达给你的话,我会告诉你。”

 

 

肖洒失望地垂下眼,放下筷子才迟钝地意识到什么,“你什么时候有的未婚夫?谁啊?”

 

 

“才想起问?我以为你满脑子都是叶先生,”姐姐露出一个苦笑,“昨天吧,就是小时候第一次过来咱们家就说长大要娶我做媳妇的哪个孙家少爷。”

 

 

“可他不是个……傻子吗?”肖洒不可置信,“当初你还说就算是死也不要做他媳妇,姐姐,你就不能不要答应他们家吗?”

 

 

“所以有时候真的有点嫉妒你,”姐姐看着肖洒的目光有些怜悯,不知道是为肖洒的情之所困还是为自己已经走入坟墓的婚姻,“如果有下辈子,换你做我哥哥吧。”

 

 

“好了,该说的我都已经说完了,两天后我会带回消息给你。”

 

 

姐姐说完,便转身离开房间了。

 

 

11

 

 

“怎么样怎么样,他有要跟我讲什么吗?”

 

 

姐姐沉默不语,肖洒从床上翻身下来,几步走到姐姐面前,还回身指指床头空掉的碗碟,“我有好好吃饭,我都吃掉了。姐姐,你就告诉我,他有没有……”

 

 

“没有。”

 

 

“一句都没有吗?一个字……一个字都没有吗?”

 

 

“没有,他说,没什么要同你讲的了。”

 

 

怎么会呢,就连一个字都没有要同他讲的吗?

 

 

12

 

 

天气渐渐暖和起来,他竟也没有什么想要出去的欲望了,父亲不再严加看管他,可他没什么事情也都不出房间,姐姐出嫁了,偌大的房子经常只有他和母亲,就好像这个春天似乎比刚刚过去的冬季更冷些。

 

 

那条围巾肖洒一直没有洗,他不愿意洗去哪怕只有一点点残存的叶先生的气息,哪怕只有一点点,那也是他仅有的,能够抓住的东西了。

 

 

家里又新招了几个佣人,不知怎么搞的,那条围巾被不清楚情况的佣人拿去洗了,等到佣人拿着湿了一半的围巾过来找肖洒时,那张信笺已经被洗烂了一半。开始肖洒还没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却在接过那半张也被洇湿的信笺时呆住了。

 

 

那字迹是肖洒无比熟悉的,即便是睡梦中也不会认错的,叶先生的字迹。

 

 

肖洒几乎是捏着那张纸踉跄着跑回自己的房间,未等关上门眼泪就先掉下来,阳台的日光那样好,春风那样和煦,肖洒站在那里借着天光去看那信笺,却忽然生出无穷的胆怯与恐惧。

 

 

“肖肖,我似乎从未这样称呼过你,不知你看到这封信时,春天是否已经到来了?我本不想给你留下这封信,如若我活着,那么此刻我应当是在你身边的,可如若我已死去,就更不该给你留这样残忍的念想。可我仍有私心,索性赌一把,赌你永远都不会发现这封信吧,也赌待你发现这封信时我还在你身旁,这样我就不会让你看见它。”

 

 

“可我若不在,思来想去,也没什么要紧的想同你说,只是那天你说我姓甚名谁都没有分别,只要你唤我时,我清楚你唤的人是我就好,我那时忽然很想告诉你,我其实真的不姓叶,不喜欢那些别人眼里看到的我的样子,我做的事情,我想告诉你。”

 

 

“但还不可以,所以能否原谅我没有同你讲实话——你父亲那天跟我讲的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要对你撒谎,抱歉,是我没有做到。不过请你相信,会有一天,我将会把一切都同你坦白,那时,我们再……”

 

 

下面的半张纸早已经化成洗衣盆中的纸绪,肖洒的手颤抖得难以自已,他应该知晓自己看到了什么,却宁愿自己是个目不识丁的傻子,宁愿只记得姐姐同他说的,叶先生没有什么话要同他说的了。

 

 

枝头的鸟啾啾地叫着,满树的花没有香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送报的报童,送完肖家也没再去隔壁了,剩余的几分就拿在手里扬起来,一边跑一边嘴上还大声喊着,“号外号外,已枪决原……”

 

 

“肖肖。”

 

 

肖洒忽然听见有人叫他,他低头向下看去,竟是叶先生站在楼下,他同第一次见面时穿得没有分别,正仰起头朝他笑。

 

 

“你怎么才来?”肖洒眼中的泪几乎叫他完全看不清叶先生的模样。

 

 

“不是你说想见我?”叶先生抬起双臂,做了个接人的姿势,“你跳下来,我接着你。”

 

 

“你说的,你说你要接住我的。”

 

 

“我接住你。”

 

 

肖洒终于笑起来,他看着那个叶先生,毫不犹豫地点了头说,好,你接住我。

 

 

然后利落地翻身出去,一跃而下。

 

  

  

  

——  

最近写的,随便搬搬过来,祝大家看得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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